我知道贺启山会爱上我,也知道他会在知道真相后恨透我。但这都无所谓,当我决定化名乔安然进入他公司的第一天起,我们之间,就注定只有一个人能笑着走到最后。
1
我站在三十层高的落地窗前,俯瞰着这座被霓虹灯点亮的城市森林。
手机屏幕上,“寰宇地产”的S级项目策劃案被退回的邮件,像一封黑色的讣告。
电话里,助理的声音带着哭腔,那种无助感顺着电波爬过来,让我烦躁。
“贺总,标的……被一个叫‘锐意咨询’的新公司抢走了。”
我挂了电话。
手里的威士忌杯,被我随手砸在意大利黑金花大理石地面上,发出一声脆响。
这是我接管“博远策划”三年以来,第一次被人从嘴里抢走肉,而且是用一种我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。
对方的方案,像一个外科医生,精准地剖开了我们方案的每一条血管和神经。
他们预判了我们所有的优势,然后给出了更优解。
他们洞悉了我们所有的弱点,然后用最锋利的刀子捅了进去。
这不是商业竞争,这是降维打击,是屠杀。
我感觉自己被扒光了衣服,扔在聚光灯下,供人围观。
我召集了紧急会议,所有核心成员都在。
整个会议室里,只有我敲击桌面的声音。
我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,讨厌这种被未知力量支配的无力。
我对着一群噤若寒蝉的高管宣布,必须揪出这个藏在暗处的敌人。
会议结束时,天已经蒙蒙亮。
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办公室,看到走廊尽头还有一个瘦小的身影。
是那个新来的实习生,叫乔安然。
她正蹲在地上,用纸巾笨拙地收拾着我昨晚砸碎的杯子碎片。
玻璃划破了她的手指,血珠渗了出来。
我有点无语,都什么时候了,还有人关心这种小事。
我脑子里还在回放“锐意咨询”那份方案的细节,那种对我们公司商业机密的了如指掌,让我背脊发凉。
对方的手段,干净利落,却又毫无商业道德的底线。
乔安然抬起头,看到我,眼神里闪过一丝惊慌,像一只被车灯照住的兔子。
我看着她那张干净的脸,怎么也无法和那个阴险毒辣的对手联系起来。
可一股没来由的寒意,顺着我的脊椎向上爬。
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通创可贴,小步跑到我面前,递给我。
“贺总,小心。”
我低头看看自己的手,才发现不知何时也被玻璃划了一道口子。
被一个最底层的实习生这样关心,我此刻的样子,一定狼狈极了。
我突然想到,能接触到完整S级项目方案的,只有公司最高层的几个人。
那些我一手提拔,称兄道弟的人。
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一刀的感觉,比输掉项目本身,更让我难受。
2
第二天,公司里气氛压抑。
我授意人力资源部开始了秘密排查,每个人都成了嫌疑人。
那些平日里和我称兄道弟的元老,看我的眼神都带着躲闪和畏惧。
我最好的朋友,公司的副总裁程嘉言,成了最大的怀疑对象。
因为那份最终方案,只有我和他看过全文。
我控制不住地对他产生了怀疑,那种愤怒几乎要烧穿我的理智。
我设了一个局。
我让助理准备了一份假的“B计划”,里面故意留了几个致命的漏洞。
然后,我“不经意”地把这份计划留在了程嘉言的办公桌上。
我想看看,那个神秘的“锐意咨询”,会不会再次上钩。
我知道这样做,近乎栽赃嫁祸,是在试探我最好的兄弟。
我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不齿。
但为了公司的生存,我觉得任何道德上的洁癖都是奢侈的。
下午,我去茶水间冲咖啡,又遇到了乔安然。
她正被一个老员工使唤,让她去楼下买十几杯不同甜度、不同温度的咖啡。
她只是低着头,小声地应着,看不清表情。
我走过去,拿过她手里的单子,扔进了垃圾桶。
我对那个老员工说:“我的实习生,不是给你跑腿的。想喝咖啡,自己去买。”
那个老员工吓得脸都白了,一溜烟地跑了。
我看着乔安然瘦弱的背影,觉得这个职场,对她这样的人来说,确实挺让人心寒的。
晚上,程嘉言冲进了我的办公室,把那份假的“B计划”摔在我桌上。
他通红着眼睛质问我:“贺启山,你把我当什么了?我们一起扛过枪、创过业,你就这么不信我?”
我感觉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众叛亲离的孤岛。
我一个人在办公室喝着闷酒,心里乱成一团。
就在这时,我的私人邮箱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,发件人是“锐意咨询”。
邮件内容很简单,只有一句话:“贺总的B计划,比A计划还要漏洞百出,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?”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这证明,程嘉言不是内鬼。
真正的内鬼,不仅另有其人,而且他(她)看穿了我的圈套,甚至反过来利用它,来离间我和程嘉言。
我的意志,在那一刻,几乎要被彻底摧毁。
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。
乔安然端着一碗醒酒汤走进来。
她说:“贺总,我看到您办公室灯还亮着……刚才,我看到程副总在楼下哭了。”
我抬起头,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睛。
她怎么会知道这些?她怎么会知道我跟程嘉言吵架了?
3
我去找程嘉言道了歉。
他接受了,但我们之间,明显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墙。
我感到遗憾,却也无能为力。
对内鬼的调查,因为我的计谋被看穿而彻底陷入了僵局。
我不得不暂时放弃,这让我很失望。
我决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回到工作上。
下一个S级项目,“云端文旅”的整体策划案,我必须拿下。
我对自己说,不惜一切代价。
或许是出于愧疚,或许是出于那一晚她带来的些许慰藉,我开始主动接近乔安然。
我约她吃饭,她却拒绝了。
理由是要加班整理资料,这让我很意外。
后来在茶水间碰到,她又小心翼翼地跟我说,她对“云端文旅”这个项目,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,但又害怕说错话。
我看着她那副想帮忙又不敢的样子,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。
我让她放开说。
她提出的几个点,虽然听起来很稚嫩,但视角确实很独特,给了我一些新的灵感。
跟她聊天,比跟那群只会说“贺总英明”的高管开会要轻松得多。
虽然,也挺心累的,因为我总要费心去理解她那些跳跃性的思维。
和她在一起的时候,我能暂时从内鬼的阴影里解脱出来。
我享受着这种单纯的、介于上下级和朋友之间的暧昧关系。
她像一剂镇定剂,让我紧绷的神经得以舒缓。
有一次加班,我顺口问起她履历上那段长达一年的空白期。
她明显慌张了一下,眼神闪躲着解释说,那段时间在准备考研,但是失败了,所以不想提。
我看得出她在撒谎。
但我告诉自己,谁没有点不想提的过去呢,没必要追根究底。
我自以为是地“原谅”了她这个小小的欺骗,反而更觉得她真实、可爱。
在一次部门聚餐上,市场部的一个经理喝多了,指着乔安然开玩笑。
说她一个三流大学的实习生,能进“博远”,肯定是想靠脸蛋上位。
话说的很难听,充满了羞辱的意味。
我当场就把酒杯砸在了桌上,整个包厢瞬间安静下来。
我维护了她,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。
乔安然低着头,一言不发,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。
我既讨厌别人那样说她,也讨厌她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。
4
“云端文旅”项目竞标当天,那个幽灵般的名字再次出现——“锐意咨询”。
当他们的方案通过投影仪展示出来时,我整个人都懵了。
他们的方案,竟然和我根据乔安然那些“独特视角”优化后的最终方案,有七成相似!
这已经不是巧合能解释的了。
更让我遍体生寒的是,他们在我们方案的基础上,补充了一个我从未想过的致命弱点。
并且,还给出了一套完美的解决方案。
那个弱点,一旦在项目执行中暴露,会直接导致“云端文旅”整个项目的资金链断裂,造成灾难性的后果。
这不是商业竞争,这是谋财害命!
我输了,输得体无完肤。
我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,这个对手不是人,是魔鬼。
我回到公司,当着所有人的面,几乎是咆哮着质问,到底是谁泄露了最终方案。
我的愤怒让整个楼层的空气都凝固了。
乔安然怯生生地走过来,把一份文件放在我桌上。
她小声说:“贺总,这是您要的资料……您别太生气了,身体要紧。”
她的关心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,让我感到一阵失望。
我开始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,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。
我感觉自己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着,对方在对我进行一场精密的精神控制。
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,一遍遍地复盘所有细节,却找不到任何线索。
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,快要把我整个人吞噬。
我调动了所有能动用的资源,去查“锐意咨询”的底细。
但它就像一个真正的幽灵,没有任何实体公司的注册信息,只有一个海外邮箱和离岸账户。
我对这个神秘的创始人,产生了一种近乎血海深仇的恨意。
极度的压力和愤怒之下,我的老胃病犯了。
那种绞痛让我眼前发黑,几乎晕厥过去。
5
我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。
第一眼看到的,是守在床边的乔安然,她眼圈通红,看起来守了一整夜。
我心里感到一丝暖意,但身体却无比疲惫。
公司的董事会打来了电话,电话那头,一个我需要叫“叔叔”的董事,用严厉的措辞,要求我立刻对连续两次的项目失败给出解释。
隔着电话,我都能感觉到他们的耐心正在耗尽。我很无助。
乔安然默默地为我削了一个苹果,切成小块,用牙签插着,递到我嘴边。
我没什么胃口,但看着她那充满期待的眼神,还是张嘴接了过来。
我有些无奈,但又不忍心拒绝她。
在这种四面楚歌的境地,她的这份温柔,是我能抓住的唯一的救命稻草。
我决定了,我要正式和她交往。
我需要她,需要这份单纯的温暖来支撑我走过这段最黑暗的时光。
我向她表白了。
她愣了一下,然后脸红了,羞涩地点了点头。
但她的眼神深处,似乎有一丝我看不懂的犹豫,一闪而过。
我只当她是女孩子的害羞,心里感到一种意外的甜蜜。
出院后,我带她参加了一个重要的商业晚宴。
我想向所有人宣告我们的关系,也想借此告诉那些看我笑话的人,我贺启山,还没倒下。
但在宴会上,我又碰到了几个幸灾乐祸的竞争对手,他们的嘲笑让我表现得十分狼狈。
我讨厌他们那副嘴脸,更讨厌在乔安然面前丢脸的自己。
一个喝醉了的合作方,当着乔安然的面,拍着我的肩膀说:“启山啊,你爸当年可是战无不胜,你可别把家业败光了啊。”
我感觉自己的心,在那一瞬间,凉到了极点。
整个晚宴我都闷闷不乐,乔安然一直安安静静地陪在我身边,一句话也不说。
回家的路上,车里很安静。
她突然开口:“贺总,他们看不起你,是因为你还不够强。如果你能拿下‘星河智造’的并购案,所有人都会闭嘴。”
我震惊地转过头看着她。
“星河智造”,是我们公司最高级别的机密,是董事会内部都只有少数人知道的战略目标。
她一个实习生,她是怎么知道的?
6
我开始全力推进“星河智造”的并购案。
这是一场恶战,我动用了一些不那么光彩的手段去获取对方的情报。
我感觉自己也正在变成我曾经最鄙视的那种人,为了胜利,毫无底线。
我害怕“锐意咨询”会再次出现,像一个潜伏在暗处的猎手,等待着我露出破绽。
我的每一步,都走得如履薄冰。
在一次我和乔安然“无意”的聊天中,她提到了“星河智造”好像在海外有一笔数额不小的隐性债务。
这个信息,像一道闪电,劈开了我的思路。
我立刻派人去查,果然查到了这个致命的债务漏洞。
我利用这个漏洞,向对方极限施压,手段极其肮脏,充满了威胁和恫吓。
“星河智造”的CEO,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,在谈判桌上被我逼得心脏病发作,被救护车紧急拉走。
我看着老人被抬上救护车,心里有过一瞬间的不忍。
但想到公司的存亡,想到那些嘲笑我的嘴脸,我还是压下了那点可笑的恻隐之心。
我以为我胜券在握。
但在签约的前一天晚上,“锐意咨询”突然召开发布会,宣布向“星河智造”紧急注资,填补了那个债务漏洞,并成为了其新的大股东。
我所有的努力,我所有的不光彩,都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我感觉自己像个小丑,在舞台上卖力地表演,而真正的导演,在台下冷笑着看我出丑。
“锐意咨询”紧接着通过媒体发声,详细揭露了我利用债务漏洞逼迫“星河智造”的全过程。
他们将我描绘成一个趁火打劫、毫无商业道德的无耻小人。
我的名誉和尊严,被公开放在地上,任人践踏。
我终于明白了。
从“云端文旅”的方案泄露,到“星河智造”的并购陷阱,这一切都是一个连环计。
对方不仅要抢我的项目,更要一步步地,彻底摧毁我的名誉,瓦解我的意志。
这个对手的心思之缜密,手段之狠辣,让我感到一种阴森可怖的寒意。
我回到家,乔安然正一脸担忧地看着我,问我发生了什么事。
我看着她那张纯洁无瑕的脸,再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,痛苦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我一把抱住她,像是抱住了海难中最后的一块浮木。
我对她说:“安然,我只有你了。现在,我真的只有你了。”
她轻轻地拍着我的背,用她那特有的、柔软的声音说:“别怕,我在。”
我闭上眼睛,感到无比的心累。
但同时,也有一种被拯救的错觉。
7
公司召开了紧急股东大会。
会议室里,所有人都用指责的目光看着我。
程嘉言试图为我辩解几句,却被其他股东斥责为我的同伙。
那一刻,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众叛亲离。
我被董事会要求停职反省。
公司的日常运营,暂时由一个董事会指派的“自己人”接管。
我第一次尝到了绝望的滋味,那种被自己建立的王国驱逐的感觉。
我发誓,无论“锐意咨询”的创始人是谁,我与他(她)之间,已是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。
我离开公司大楼的时候,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。
我没有开车,一个人走在雨中,任由冰冷的雨水浇透我的西装,浇在我的脸上。
我感到无比的无助和茫然。
就在这时,一把伞撑在了我的头顶。
是乔安然,她找到了我。
她浑身都湿透了,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我震惊地看着她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她哭着说:“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?你为公司付出了那么多!”
她的话,像一把重锤,敲碎了我一直以来故作坚强的外壳。
我的意志,在那个瞬间,彻底崩塌了。
我像个孩子一样,在她怀里痛哭失声。
我将所有的委屈、不甘、愤怒和绝望,都毫无保留地倾诉给了她。
我完全没有意识到,我正将自己最后的秘密和软肋,毫无防备地暴露给最致命的敌人。
这是一种用最极致的温柔包裹的,最残忍的背刺。
我对公司的未来,对翻盘的可能性,几乎已经彻底死心。
在她的公寓里,她为我煮了姜汤,用毛巾帮我擦干头发,照顾着发烧的我。
我感觉自己从那个充满阴谋和斗争的世界里被解脱了出来。
我只想沉溺在这份虚假的、却又无比真实的温柔里。
我睡着了,睡得很沉。
梦里没有“锐意咨询”,没有股东的指责,没有商战的硝烟。
只有她安安静静的侧脸,和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。
8
停职在家的日子,我过得像个废人。
每天醒来,就是坐在沙发上,看着财经新闻上对“博远策划”的各种负面报道,和对我个人的口诛笔伐。
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奈。
没过几天,乔安然告诉我,她辞职了。
她说,她不想在一个那样对待我的公司里继续待下去。
我十分意外,心里更是感动得一塌糊涂。
她搬进了我的公寓,名正言顺地照顾我的起居。
我的生活,从衣食住行到情绪起伏,完全被她接管。
我像一个被精心圈养起来的宠物,逐渐丧失了独立生活的能力。
我对她产生了极强的依赖,却又为这种依赖感到无助。
我试着联系程嘉言,想了解一下公司的情况。
但他在电话里总是欲言又止,似乎在防备着什么,这让我感到心累。
我感觉自己和过去的世界,正在被隔离开来。
在她面前,我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贺总。
我只是一个需要被照顾的、失意的、狼狈的男人。
我讨厌这样的自己,但又贪恋她给予的这份独一无二的温暖。
我偶尔会做噩梦,梦见“锐意咨询”的创始人揭开了面具。
那是一张我完全不认识的、充满嘲讽的脸。
我常常会从梦中惊醒,浑身是汗,充满恐惧。
每当这时,乔安然都会从背后抱住我,轻声地安慰我,直到我再次睡去。
我渐渐习惯了在她的安抚下入睡,但白天醒来,依旧是闷闷不乐。
我在网上看到一篇财经杂志的深度报道,标题是《贺启山:一个“败家子”的商业样本》。
文章将我形容为一个刚愎自用、眼高手低、亲手毁掉父亲基业的典型富二代。
里面的每一个字,都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,充满了羞辱。
我关掉电脑,乔安然正在厨房里为我做饭。
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,心里充满了遗憾。
我遗憾自己不能给她更好的生活,反而让她跟着我一起受这种苦。
我完全被她营造的这个温柔的牢笼所困,丧失了所有的斗志。
9
程嘉言终于找到一个机会,甩开了监视,单独来见我。
他告诉我一个惊人的消息:董事会准备低价出售“起源芯创”项目,以换取现金流来填补公司的亏空。
我瞬间暴怒。
“起源芯創”,那是我父亲当年留下的最后一张底牌,是一个关乎未来十年公司战略布局的核心技术项目。
那是我准备用来绝地翻盘的唯一武器。
董事会那些人的行为,无异于恩将仇报,他们要毁掉“博远”的根基!
我告诉了程嘉言我的想法。
我制定了一个计划,让他在公司内部配合我,我要夺回公司的控制权。
为此,我不惜动用一些灰色的、甚至非法的手段。
我已经毫无底线了。
我知道这是我最后的机会,一旦失败,我将万劫不复。
我的眼神里,只剩下决绝。
我没有将这个计划告诉乔安然。
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,我第一次对她有所隐瞒。
我骗她说,我和程嘉言只是在聊一些过去的事情,喝喝酒,叙叙旧。
我开始偷偷地行动。
但没过几天,我发现我的私人书房有被人动过的痕迹。
一些关于“起源芯创”的早期技术资料,有被翻阅过的迹象。
我立刻想到了家里那个钟点工,心里一阵发寒。
我感觉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。
我立刻解雇了那个钟点工,并且以防盗为名,在书房里装上了微型监控。
我以为自己这样,就防范住了所有的威胁。
我看着乔安然那张一无所知的、纯真的脸,内心充满了愧疚。
我正在利用她的单纯作为掩护,在她的眼皮底下,进行着一场决定生死的豪赌。
这让我感觉自己正在道德沦丧的泥潭里越陷越深。
乔安然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变化,她不止一次地问我,是不是有什么心事。
我每次都敷衍过去,但内心感到非常不安。
我一边欺骗和利用着她,一边又对她充满了爱意和愧疚。
这种撕扯,让我备受煎熬。
10
我的计划,在初期进行得意外顺利。
通过程嘉言在公司内部的运作,我们成功地拖延了董事会出售“起源芯创”的决议。
这让我感到意外,也让我更加坚定了夺回一切的决心。
但我很快就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难题:我需要一笔庞大的资金来撬动整个计划。
而我名下的资产,大部分都被董事会以各种理由冻结了。
我再次感到了那种熟悉的无助。
我不得不放下所有的身段,去求助过去的一些商业伙伴。
但人走茶凉,世态炎凉,我处处碰壁。
其中一个我曾经帮助过他渡过难关的人,不仅拒绝了我,还当众羞辱我,说我现在就是一条没人要的丧家之犬。
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。
乔安然已经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晚餐。
她的温柔,在此时此刻,让我更加心累。
因为我正在欺骗她,我所做的一切,都瞒着她。
我讨厌这种需要对她撒谎的感觉。
那天晚上,我喝了很多酒。
我在她面前失态地抱怨着这个世界的不公,抱怨着那些人的忘恩负义,样子一定狼狈极了。
第二天,我依旧为资金的事情愁眉不展,闷闷不乐。
乔安然默默地看着我,然后从她的房间里,拿出来一张银行卡,放在我面前。
她对我说:“这里有一笔钱,是我这些年攒下的全部积蓄。虽然不多,但希望能帮到你。”
我震惊地看着她,看着那张卡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我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,内心的愧疚感在那一刻达到了顶点。
我发誓,等我成功之后,我一定要百倍、千倍地补偿她。
我完全没有去想,她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,怎么会有这么一笔“不多”的积蓄。
我也没有意识到,这笔钱,可能就是她从我这里窃取商业利益所转化而来的。
这是一场终极的、饱含温情的背刺。
我接受了这笔钱,也接受了这份淬毒的温柔。
11
有了乔安然的这笔资金,我的计划得以全面展开。
我利用它作为杠杆,私下接触了几个持股不多、但在关键时刻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小股东。
我向他们承诺了极高的回报,手段并不光彩,近乎贿赂。
代理总裁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小动作。
他在公司内部的高层会议上,点名批评程嘉言,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他吃里扒外。
我在电话里听着程嘉言的转述,气得几乎要捏碎手机。
为了拿到一份能够证明代理总裁准备掏空公司的关键文件,我决定深夜潜入公司。
走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公司走廊里,我仿佛能看到“锐意咨询”的影子无处不在。
那种被监视的感觉,阴森可怖,让我汗毛倒竖。
保安巡逻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束,让我惊恐万分。
我躲在杂物间里,听着自己的心脏狂跳的声音。
成功拿到文件后,我发现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。
代理总裁已经和一家海外公司达成了秘密协议,准备将“起源芯创”的核心技术资料,以极低的价格打包出售。
这彻底激怒了我。
这家海外公司,是我们贺家多年的宿敌。
将公司的核心技术卖给他们,无异于自掘坟墓,是绝对不可饶恕的背叛。
我对我父亲选的这个代理总裁,以及支持他的那些董事们的恨意,上升到了血海深仇的高度。
我回到家时,已经是凌晨。
乔安然竟然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我,她面前的茶几上,放着一杯已经凉了的茶。
她问我去了哪里,为什么身上有灰尘。
我无法解释,也无法诉说我今晚的惊心动魄。
我只能用一个沉默的拥抱,来掩饰我所有的痛苦和秘密。
她似乎看出了我衣服上的灰尘,眼神闪烁了一下,但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这让我更加不安。
我一夜未眠,思考着下一步的对策。
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极度疲惫的临界点。
我不知道,我的这场豪赌,还能撑多久。
12
股东大会的前一天,程嘉言告诉我一个好消息。
他成功说服了几个原本保持中立的董事,他们被代理总裁出卖公司的行为激怒了,愿意在明天的会上支持我。
这让我感到意外,也让我看到了胜利的曙光。
我知道,这是最后一战了,成败在此一举。
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憔悴,阴沉,眼神里充满了血丝,再也不是过去那个意气风发、掌控一切的贺启山。
我感到很无奈。
就在我准备出门的时候,我在我的车里,发现了一个微型的窃听器。
它被巧妙地藏在驾驶座的下方。
是我之前解雇的那个钟点工放的吗?
还是……
我不敢再想下去,只觉得一阵心寒。
我没有声张,不动声色地处理掉了那个窃听器。
我没有告诉任何人,包括乔安然。
从这一刻起,我开始对她也产生了一丝防备。
我继续扮演着那个被蒙在鼓里、全心依赖她的落魄总裁。
我故意在书房里,用被监听的手机和程嘉言通电话,大声地讨论着我们明天行动的计划,但透露了一个假的会议时间和地点。
挂掉电话后,我用另一部备用手机,给真正的支持者们发去了正确的信息。
我对自己需要用这种方式去试探我爱的人,感到非常失望和痛苦。
晚上,我看着乔安然在灯下,认真地为我熨烫明天要在股东大会上穿的西装。
她温柔的样子,每一个动作,都让我内心痛苦不堪。
我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多疑,是我的草木皆兵。
无论结果如何,我知道,我和她之间,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纯粹的、毫无保留的信任了。
这让我感到深深的遗憾。
做出这个试探的决定后,我反而感到了一丝解脱。
无论她是谁,无论她有什么目的,明天,一切都会有答案。
我将亲手揭开这个谜底。
13
股东大会当天,我准时出现在了会场。
我的出现,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。
代理总裁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。
他们立刻以我无权参加会议为由,叫来了保安。
我的支持者们和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执,场面一度非常混乱。
我被推搡着,显得很无助。
我只是冷静地站在那里,看着眼前这场闹剧。
心中充满了对人性的无奈。
代理总裁指着我的鼻子,用极尽羞辱的言语,骂我是公司的蛀虫,是想拖垮所有人的罪人。
我已经心累到不想和他们争辩一个字。
就在我即将被两个保安架出会议室的狼狈时刻,程嘉言站了出来。
他将几份签好字的股权转让协议,摔在了会议桌上。
我讨厌用这种近乎宫廷政变的方式来解决问题,但这已经是唯一的选择。
加上我之前策反的几个小股东,我的持股比例,在这一刻,已经超过了代理总裁和他背后的支持者。
我,贺启山,重新夺回了“博远策划”的控制权。
会议室里,所有人都震惊了,鸦雀无声。
胜利的喜悦非常短暂。
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这个烂摊子,以及我和乔安然之间那个即将揭晓的、残酷的真相,我又闷闷不乐起来。
我派去监视那个假会议地点的人,还没有给我回信。
我的心,悬在半空中。
我看向窗外,看向那家我故意说出的咖啡厅的方向。
如果乔安然出现在那里,或者那里有“锐意咨询”的人。
我就彻底死心。
14
我派去监视假会议地点的人,终于给我回了信。
他说,没有看到乔安然。
我的心刚刚放下一点,他的下一句话,又让我坠入深渊。
他说,但是看到了几个疑似“锐意咨询”的人,在咖啡厅附近徘徊。
我感到一阵恐惧。
她真的,和他们有关。
更让我感到寒意的是,他说,那些人的领导者,他认识。
是我父亲当年的首席助理,我一直尊称为“张伯”的张伯言。
张伯言,是我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,待他如自己的子侄。
他如今的行为,无异于欺师灭祖!
我无法理解,他为什么要背叛?
我对他,或者说,对过去的记忆,充满了愤怒。
我立刻意识到,“锐意咨询”的背后,可能牵扯到更深的家族恩怨。
甚至,是我所不知道的,关于我父亲的血海深仇。
那么,乔安然在其中,又扮演了什么角色?
是张伯言复仇的棋子,还是……
我不敢再想下去,内心痛苦万分。
我回到家,像一具行尸走肉。
乔安然像往常一样,笑着迎接我,问我事情顺不顺利。
我看着她那张笑脸,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点点抽空。
我想质问她,但话到嘴边,却一个字也问不出口。
我没有直接的证据,我也害怕听到那个最残酷的答案。
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。
我告诉她,我成功了,我夺回了公司。
她高兴地抱住我,在我耳边说:“我就知道,你一定可以的!”
她的体温,她的话语,在这一刻,却让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。
我差点晕厥过去。
在她拥抱我的那一刻,我彻底死心了。
她的喜悦,不是为我。
而是为她的计划,又成功地向前推进了一步。
而我,就是那个亲手为她铺路的,最愚蠢的傻瓜。
15
我开始疯狂地工作。
一方面是为了整理公司这个烂摊子,另一方面,是为了麻痹自己。
我动用所有的资源,秘密调查张伯言和我父亲当年的所有往事。
我感到身心俱疲。
乔安然依旧无微不至地照顾我,但我们之间,已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墙。
我享受着她的照顾,却又在心里排斥着她。
这种貌合神离的状态,让我感到无奈和恶心。
终于,我查到了一条关键线索。
张伯言在离开我父亲公司后,创办的第一家公司,名字叫“安然物流”。
安然。
乔安然。
我又查到,我父亲当年在扩张时期,恶意并购过一家姓“乔”的家族企业。
所有的线索,在这一刻,都连上了。
谜底揭晓的瞬间,我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荒诞的、尘埃落定的解脱感。
原来是这样。
我决定和她摊牌。
我订了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厅,像是在为我们这段虚假的感情,举行一场最后的告别仪式。
我心很累。
在餐厅里,我看着她巧笑嫣然的样子,回忆起我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。
那些温暖是真的,那些心动是真的。
但这一切的起点,却是假的。
我痛苦得无法呼吸。
我看着她,问出了那个我最想知道,也最害怕知道答案的问题。
“安然,你爱过我吗?”
她愣住了,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。
然后,她又笑了,那笑容里没有了往日的温顺,而是带着一种清冷的、疏离的意味。
“贺总,这个问题,现在还重要吗?”
这一句话,让我对我们的感情,彻底死心。
我对她最后的一丝幻想,也彻底破灭了,只剩下无尽的失望。
我从公文包里,拿出那份关于“乔氏企业”的陈旧并购档案,放在桌上。
我推到她面前。
“那么,乔小姐,我们来谈谈,你父亲的公司吧。”
16
当我将那份泛黄的“乔氏企业”并购档案推到她面前时,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。
我看着她脸上的微笑一寸寸凝固,剥落,如同风化的岩石。
那一刻,我感觉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,只是在执行一个早已写好的程序。
她没有否认,也没有惊慌。
她只是端起面前的红酒杯,轻轻晃动着猩红的液体。
她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、冰冷而清脆的声音说:“贺启山,你比我想象中,要发现得晚一些。”
我没有愤怒,反而感到一种被法官宣判后的解脱。
她开始叙述,语调平静得像在宣读一份商业报告。
从她父亲的公司如何被我父亲用卑劣的手段逼入绝境,到她父亲心力交瘁病逝,家破人亡。
每一个字,都像一根冰锥,扎进我的骨髓,带来刺骨的寒意。
我想起了我为她心动的每一次:她笨拙地擦拭玻璃碎片,她在我生病时的通宵照顾,她在我众叛亲离时那个雨中的拥抱……
原来这一切,都是她复仇计划的一部分,是她精准计算好的程序。
我感到一种被凌迟的痛苦。
“你给我的那笔钱,”我声音沙哑地问,“是你用从我这里偷走的情报,赚来的吗?”
她点头,甚至没有一丝愧疚。
“是。用你的矛,攻你的盾,这是我父亲教我的商业法则。可惜,他没能赢过你父亲。”
这比任何直接的背叛都更伤人,这是用我的“恩情”来完成对我的背刺。
我的愤怒终于冲破了麻木的躯壳。
“所以,那些温柔,那些眼泪,全都是假的?”
她看着我,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,但稍纵即逝,快到让我以为是错觉。
“贺总,一个合格的猎人,会爱上自己的猎物吗?”她反问。
我彻底死心。
她站起身,隔着餐桌看着我,就像在看一件即将被拍卖的物品。
“你输了,贺启山。输给了你最看不起的实习生,输给了你自以为是的爱情。”
我的尊严,被她用最残忍的方式,彻底践踏。
她从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,放在桌上。
“这是‘锐意咨询’对‘博远策划’的收购意向书。明天,最终竞标会见。”
我看着那份文件,如同看着自己的墓志铭,感到彻底的绝望。
她走了,没有回头。
我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餐厅,桌上的菜肴一口未动,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丑,狼狈不堪。
17
我一夜未归。
第二天回到公司时,发现公司门口围满了记者,长枪短炮对着每一个进出的人。
“锐意咨询”已经将收购意向公之于众,并且毫不留情地揭露了“博远”目前的财务危机。
我的公司,成了媒体口中那座“将倾的大厦”。
程嘉言在办公室等我,脸色难看。
他告诉我,昨天我夺回控制权后,那几个被我策反的股东,在得知“锐意”给出的收购价后,立刻就动摇了,准备再次倒戈。
我内外交困,前路全是阻碍。
走进电梯,我看到了“实习生乔安然”的宣传海报,正在被物业人员撤下。
取而代之的,是“锐意咨询创始人乔安然”的巨幅照片。
照片里,她穿着一身干练的黑色西装,眼神锐利,与我记忆中那个温顺的“小白兔”判若两人。
这强烈的视觉冲击,是压垮我的又一根稻草。
我召集了紧急会议,但会议室里人心涣散。
一半的人都在低头刷着手机,讨论失败后的出路。
我的话,已经失去了所有重量。
银行的催款电话也打了进来,因为连篇的负面新闻,他们宣布将重新评估“博远”的信用等级,并极有可能提前催收贷款。
这是釜底抽薪。
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,拒绝见任何人。
我没有崩溃,也没有发怒。
我像一台死机的电脑,开始在脑中疯狂检索所有关于“博远”、关于乔安然的数据,试图找到一条生路。
我的反击,必须从绝对的冷静开始。
我发现,乔安然的每一步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。
她布下的这张天罗地网,几乎没有任何死角。
她利用我对她的感情,在我公司内部埋下了无数的定时炸弹,现在,这些炸弹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引爆。
我忽然意识到,她最大的武器,是我对她的“爱”。
如果我能将这份情感从我的决策系统中彻底剥离,把她完完全全地视为一个“敌人”,一个需要被摧毁的“目标”,我才有可能和她在同一个维度上博弈。
这是我思想上的自我救赎。
我给程嘉言打了电话,只说了一句话:“准备最终竞标会。另外,帮我查清一件事——当年我父亲并购乔氏,所有的细节,无论多脏,我都要知道。”
我看着窗外那张巨大的海报,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乔安然。
我对自己说:贺启山,战争,现在才真正开始。
18
程嘉言拿来了当年的调查资料,厚厚的一叠,散发着陈旧纸张的味道。
我一页一页地翻看,越看,心越沉。
我震惊地发现,我父亲当年的手段,比乔安然描述的,比我想象的,要肮脏百倍。
资料显示,我父亲不仅利用雄厚的资金优势进行恶意的价格战,还雇佣了黑客团队,持续攻击乔氏的内部服务器,窃取了他们全部的核心技术资料。
他甚至伪造了一份产品质量问题的检测报告,通过收买的媒体发布出去,一夜之间就彻底摧毁了乔氏多年积累的市场信誉。
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,他还通过伪造财务证据,将一起与乔氏无关的安全生产事故的责任,栽赃嫁祸给了乔安然的父亲。
这导致乔父不仅公司破产,还背上了巨额的个人债务和旷日持久的法律诉讼。
我一直以为,我父亲只是一个冷酷、果决的商人。
我没想到,他是一个没有底线、践踏法律的罪犯。
我所继承的“博远”,这座我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,原来是建立在别人家破人亡的尸骨之上。
我感到无比的痛苦和羞耻。
档案的最后一页,夹着一张已经泛黄的报纸照片。
照片上,是乔安然的父亲被法警带走时的背影。
而在他身后,一个年幼的小女孩,哭着追赶,摔倒在地上。
那个女孩,就是乔安然。
那一刻,我感觉我们贺家的血脉里,流淌着无法洗刷的原罪。
我打电话给我已经退休、在国外安享晚年的父亲,想向他求证这一切。
他只是在电话那头冷冷地说:“商场如战场,不是他死,就是我亡。你还是太软弱了,启山。”
我感到透骨的心寒。
我终于完全理解了乔安然的仇恨。
她的所有行为,在我父亲的罪行面前,都变得那么的合情合理。
我甚至感到了一丝解脱。
因为我终于不用再在爱与恨之间挣扎,剩下的,只有我必须背负的“债”。
这不再是我和她之间的个人恩怨,而是两个家族、两代人之间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。
而我,是罪恶一方的继承者。
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做出了一个决定。
我不能让“博远”这个沾满了罪恶和血泪的品牌继续存在下去。
但我也不能让它,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乔安然的手里。
我第一次感到如此的无助。
我所要对抗的,不仅是乔安然和她背后的“锐意咨询”。
还有我父亲留下的、我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。
19
最终竞标会如期举行。
会场上,乔安然作为“锐意咨询”的创始人,走上了发言台。
她冷静、专业、光芒万丈,与我记忆中的任何一个形象都截然不同。
她就是我的“敌人”。
她提交的方案,不出我所料,是对“博远”最彻底的肢解方案。
她计划收购后,将“博远策划”这个品牌彻底注销,核心业务并入“锐意”,其余的边缘部门和资产全部变卖。
她要让“博远”,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。
轮到我上台了。
所有人都以为我会进行最后的辩护,或者提出一个更有利的、饮鸩止渴的反收购方案来保全公司。
我没有。
我做的第一件事,是向在场的所有人,特别是向站在台下的乔安然,公开我父亲当年犯下的所有罪行。
我将那些肮脏的手段,那些伪造的证据,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,全部公之于众。
全场哗然。
乔安然的脸上,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控制的震惊。
她以为我会为了保住公司而死战到底,却万万没想到,我会选择自曝其短,引火烧身。
我的“反击”,是以一种自毁的方式进行的。
公司的几个股东对我怒目而视,他们认为我疯了,在亲手摧毁公司的最后一点价值。
乔安然迅速恢复了镇定,她拿起话筒,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。
她说:“贺总的‘故事’很精彩,但这并不能改变‘博远’已经濒临破产的事实。”
她试图将局面拉回到纯粹的商业轨道上来。
“你说的没错。”我看着她,一字一顿,“‘博远’,必须死。但它的死,不应该是被你收购,而是应该用来赎罪。”
我宣布,我将放弃对公司的所有控制权,并提议将公司所有剩余的有效资产进行清算。
清算所得,将成立一个专项基金,用于赔偿所有曾被“博远”在野蛮扩张过程中伤害过的企业和个人。
而乔氏企业,将是第一个,也是最大的一笔赔偿对象。
这片商业的焦土之上,我不选择重生,我选择赎罪。
我看向乔安然,用尽全身力气,说出了最后一句话。
“乔小姐,你的复仇,我帮你完成。现在,请你收回你的收购案。因为这个罪恶的帝国,将由它的继承人,亲手执行死刑。”
20
竞标会理所当然地中断了。
我成了所有人眼中的疯子和叛徒。
我父亲从国外打来电话,对我破口大骂,说我把贺家的脸都丢尽了。
我只是安静地听着,感到一阵无语。
晚上,乔安然约我在“博远”楼下的咖啡厅见面。
她问我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用这种方式博取同情?想让我放弃?贺启山,这是一种新的精神控制吗?”
她的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怀疑,她认为我的一切行为背后,都有更深的预谋。
我看着她,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。
“我不想干什么。我只是觉得,这片弱肉强食的黑暗森林里,不应该只有猎人和猎物。还应该有审判者。”
“审判者?”她冷笑,嘴角带着嘲讽,“你有什么资格?”
我回答:“我没有资格。但作为罪人的儿子,我有义务。”
这句话让她沉默了,也让我自己感到了宿命般的痛苦。
她告诉我,如果我坚持清算公司,她会立刻联合资本,启动二级市场的恶意收购。
她会用更快的速度,更低的成本,将“博远”的空壳抢到手,让我的“赎罪”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。
她的威胁,冷静而阴森可怖。
“你可以试试。”我看着她的眼睛,“看看是我们清算的速度快,还是你的资本来得快。我会不惜一切代价,让‘博远’在我手中化为灰烬,也绝不会让它落到任何人手里,成为你们炫耀胜利的战利品。”
我们之间的对话,已经没有了任何情感的温度,只剩下赤裸裸的博弈和决绝。
我突然意识到,我们两个人,都成了这场仇恨的囚徒。
她为了复仇,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和我父亲一样,不择手段、只看结果的人。
而我,为了赎罪,正准备亲手摧毁我所拥有的一切。
这种命运的镜像,让我感到一阵毛骨悚然。
“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!”我忍不住对她吼道,“除了复仇,你还有什么?你毁了我,也毁了你自己!”
她被我吼得愣住了,眼中再次闪过那种复杂的、我看不懂的情绪,甚至带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脆弱。
她退后一步,声音颤抖地说:“我变成什么样,都是被你们贺家逼的!”
她说完,转身就走,背影决绝而仓皇。
我站在原地,心中有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。
我们就像两艘在黑暗中高速对撞的飞船,最终的结果,似乎只能是同归于尽。
21
我没有开玩笑,我说到做到。
我联合程嘉言,第二天就启动了公司资产的紧急清算程序,并且以最快的速度,将赔偿计划书递交给了商业仲裁机构,造成了既定事实。
我的行动速度,超出了乔安然和她背后资本的预料。
这是一次执行力上的逆袭。
乔安然果然发动了她的“降维打击”。
她联合了几家资本,在股市上疯狂扫货“博远”的股票,同时通过他们控制的媒体,散布各种利空消息,制造市场恐慌,企图以极低的价格完成控股。
她的手段,和我父亲当年对付她父亲的手段,如出一辙。
但她没料到,在我宣布夺回控制权的那天,我就已经通过秘密协议,将程嘉言和其他几个核心员工的股份,暂时集中到了我个人名下,形成了一致行动人。
她的收购,始终差了那决定性的百分之几。
这是我对她计划的一次精准反杀。
尽管如此,在庞大资本的碾压下,公司的股价还是不可避免地暴跌,市值在几天内蒸发了九成。
我们虽然守住了控股权,但也成了一座被资本的海洋包围的孤岛,样子十分狼狈。
我做出了一个更疯狂的决定:向法院申请破产保护。
这一招,直接冻结了所有的恶意收购行为,也暂停了银行的债务催收。
她的资本攻势,瞬间失效了。
整个市场都震惊了。
没人想到一个曾经千亿帝国的继承人,会主动选择这条最不体面、最屈辱的路。
乔安然的计划被我彻底打乱。
她和她背后资本投入的巨额资金,被我这一招,死死地套牢在“博远”这艘即将沉没的船上。
我用摧毁自己的方式,摧毁了她的武器。
我通过律师联系她,邀请她参加破产听证会。
我在给律师的邮件里写道:“请转告乔小姐,现在我们都在同一条船上了。她想把钱拿回去,就只能坐下来,好好谈谈如何‘体面’地让‘博远’破产。”
我成功地将她从一个高高在上的攻击者,变成了和我一样的“受害者”。
完成了身份上的反杀。
做出申请破产保护的决定后,我反而感到了彻底的解脱。
我终于摆脱了父亲的阴影,摆脱了那份沉重的、沾满罪恶的资产。
我自由了。
在这场战争中,她想赢,而我,只想输得有价值。
当她还在计算得失的时候,我已经跳出了棋盘。
这是战略思想上的终极逆袭。
22
破产听证会上,我和乔安然作为最大的两个债权方,坐到了谈判桌的两端。
她因为恶意收购投入了巨额资金,而我,因为那份庞大的赔偿计划,也成了公司的最大债主。
我从一个被审判者,变成了与她平起平坐的执棋者。
我提出的第一份方案,就是将公司剩余的品牌价值和以程嘉言为首的核心团队,打包作价,抵偿给乔安然。
但前提是,她必须以新公司的名义,承诺接手“博远”的全部员工,并继续执行我对其他受害者的赔偿计划。
这个方案,让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。
如果接受,那她的复仇,就变成了一场“继承”,她将背负起“博远”的社会责任和历史债务。
如果拒绝,她套牢在“博远”股票里的资金,将血本无归。
我用道德,反杀了她的资本。
谈判陷入了僵局。
她在会议上,第一次对我露出了挫败和愤怒交织的表情。
看着她不再完美的、冰冷的面具,我心中竟然有一丝快意。
我抛出了第二套方案:我们双方都放弃所有权利,将公司交由破产管理人公开拍卖,所得资金按法律程序和债权比例分配。
这是一个玉石俱焚的方案。
我平静地告诉她:“乔小姐,你可以选择是得到一个完整的、有未来的团队,还是得到一笔打过七折八扣的现金。但‘博远’这个名字,必须从今天起,彻底消失。”
我牢牢地掌握了谈判的主动权。
她背后的资本方开始向她施压,他们要的是商业利益,不是虚无缥缈的复仇。
我利用她和资本之间的矛盾,对她进行了二次反杀。
与此同时,程嘉言和公司的老员工们,自发地组织起来,向监管机构和破产管理人请愿,支持我的第一套方案。
他们不希望公司就此分崩离析,他们还想继续工作。
民心,成了我手中的又一张牌。
在内外双重的压力下,乔安然被迫回到了谈判桌。
这一次,她的姿态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收购者,而是一个平等的谈判对手。
我看着她那张写满疲惫的脸,第一次,我感觉我赢了。
不是赢了这场商业战争,而是赢得了这场意志的较量。
23
谈判进入了最后阶段。
我提出了一个附加条款:新公司成立后,必须以“乔氏”命名。
并且,公司的第一笔利润,必须全部捐赠给一个以她父亲名字命名的、用于资助创业失败者的慈善基金。
这个条款,像一颗精准的子弹,彻底击中了她的软肋。
复仇的终点是什么?
不是毁灭,而是重建。
我帮她完成了她自己都未曾想过的、更高层次的“复仇”。
她看着我,眼神复杂到了极点。
她问:“你为什么这么做?”
我说:“为了让一个名字,从罪恶的终点,回到荣誉的起点。”
我用她的初心,反杀了她的执念。
她沉默了很久很久,久到我以为她会拒绝。
但最终,她还是点了点头。
那一刻,我们之间那堵看不见的、由仇恨筑成的墙,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裂缝。
协议即将达成。
但就在此时,一个意想不到的敌人出现了。
之前在“起源芯创”事件中,那家准备低价收购我们核心技术的海外公司,突然在媒体上宣布,对乔安然的“锐意咨询”发起敌意收购。
他们趁着乔安然将所有资金和精力都投入在与我的这场战斗中,后方空虚,发动了致命一击。
螳螂捕蝉,黄雀在后。
乔安然瞬间陷入了和我当初一模一样的困境。
而我,此刻是唯一能帮她的人。
命运,真是开了一个巨大的、荒谬的玩笑。
我看着她焦头烂额的样子,没有幸灾乐祸。
我拿出了我最后的底牌——我以个人名义持有的,“起源芯创”的全部专利。
这是我父亲留下的,真正有价值的“遗产”。
我对她说:“现在,我们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。我用这些专利入股,我们合二为一,把他们打出去。这就像一张二向箔,要么我们一起被压扁,要么我们联手,把他们压扁。”
我向她伸出手。
“乔总,现在,你愿意接受我的投资,成为我的合伙人了吗?”
24
乔安然握住了我的手。
我们达成了联盟。
在媒体面前,我们共同宣布,“博远”的核心资产与“锐意咨询”正式合并,成立新的“乔氏集团”。
由我担任首席技术官,她担任CEO。
这个消息,让那家海外公司的收购计划立刻陷入了被动。
他们想收购的是一个纯粹的咨询公司“锐意”,而不是一个整合了“起源芯创”核心半导体技术的庞然大物。
我们用合并,对他们的计划进行了一次釜底抽薪式的反杀。
我的父亲得知我将贺家最后的专利也给了乔安然,气得在电话里宣布和我断绝父子关系。
他认为我不仅是败家,更是彻底的叛徒。
我感受到了彻底的众叛亲离,但内心却异常平静。
新公司成立,百废待兴。
旧“博远”的员工和“锐意”的员工之间,充满了不信任和敌意。
整合工作举步维艰,我们都感到无助。
我和乔安然召开了第一次全体员工大会。
我们没有画饼,没有谈企业文化。
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,复盘了我们之间这场“战争”的每一个细节,从她的潜入,到我的反击,再到最终的合并。
我们向所有人宣告:我们曾是最好的敌人,所以,我们能成为最好的伙伴。
这种极致的坦诚,反而奇迹般地化解了员工之间的猜忌和隔阂。
我们用直面黑暗历史的勇气,完成了对内部矛盾的一次反杀。
夜以继日的工作,让我们都感到疲惫。
深夜的办公室,我们不再是仇人,也不是情人,只是两个并肩作战的战友,沉默地喝着速溶咖啡,讨论着技术方案。
我发现那家海外公司,正在用和我父亲当年一模一样的手段,试图通过网络攻击,窃取我们的技术。
我将一份对方的攻击路径分析报告放在乔安然面前。
说:“小心,他们和我父亲师出同门。”
这是一种反向的、提醒式的“背刺”。
我们之间的关系,进入了一种奇特的“安全声明”状态:停止互相攻击,一致对外。
没有温情,只有基于共同利益的、脆弱的信任。
我对此感到解脱。
在一次技术攻坚会议上,我用一个新的算法模型,解决了困扰“锐意”团队许久的一个难题。
会议结束后,乔安然看着我,第一次由衷地说了一句:“谢谢。”
25
那家海外公司无所不用其极。
他们收买了国内的无良媒体,对我个人进行疯狂的人身攻击。
污蔑我私生活混乱,是个为了女人,亲手卖掉家族公司的“败家子”。
我没有回应,清者自清。
但乔安然,却以“乔氏集团”CEO的身份,紧急召开了记者会。
她站在聚光灯下,面对着无数的镜头,用她那特有的、清冷的声音告诉所有记者:
“贺启山先生不是败家子,他是我们公司的股东和首席技术官。任何对他个人的污蔑,就是对乔氏集团的正式宣战。”
她第一次,在公开场合,毫不犹豫地维护了我。
这是她对我过去所有攻击的,第一次偿还。
也是对敌人舆论战的一次,漂亮的绝地反杀。
我在台下看着她,心中五味杂陈。
我们的一个核心技术人员,在下班的路上,被人恶意追尾撞车,幸好只是轻伤。
海外公司的手段,已经从商业竞争,升级到了谋财害命。
我和乔安然意识到,不能再被动防守了。
我利用我对父亲那些“肮脏手段”的深刻了解,预判了对方所有可能的攻击路线,并和乔安然一起,设下了一个个陷阱。
我们“故意”通过一个被策反的员工,泄露了一份假的技术资料,成功引诱对方的商业间谍上钩。
然后,我们联合警方,将他们一网打尽。
这次反击,不仅抓到了人,更重要的是,我们获取了对方公司进行不正当商业竞争的直接证据。
我对乔安然说:“复仇的最高形式,不是毁灭,而是审判。我们应该建立一个新的‘宇宙公理’——任何使用非正义手段的文明,都将被整个宇宙放逐。”
我们没有选择私下报复。
而是将所有证据,整理成一份无可辩驳的法律文件,提交给了国际商业法庭,对那家海外公司发起了正式诉讼。
我们要用规则,彻底打败那个一直以来都在践踏规则的人。
26
我们的国际诉讼取得了初步胜利。
法庭颁布了临时禁令,冻结了那家海外公司的部分资产,他们的全球业务陷入了停滞。
在强大的证据面前,那家公司内部开始分裂。
部分股东为了自保,开始通过中间人,与我们秘密接触。
我们成功策反了对方的一名财务高管。
他向我们提供了那家公司内部更核心的黑料,包括他们多年来在世界各地进行商业犯罪、贿赂和洗钱的完整证据链。
我们这才意识到,我们对抗的,不仅仅是一家公司,而是一个庞大的、跨国的商业犯罪网络。
我和乔安然决定,不做“胜利者”,而做“归零者”。
我们联系了所有曾被这个网络伤害过的公司,无论大小,无论国籍,组成了一个“受害者联盟”。
在下一次开庭时,我们的原告席上,站满了来自不同国家、不同行业的企业家。
我们从孤军奋战,变成了商业正义的代言人。
面对山一样的证据和全球性的舆论压力,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商业犯罪网络,土崩瓦解。
他们的CEO,在法庭上被戴上手铐带走的那一刻,我和乔安然在旁听席上,相视一笑。
我们终于完成了对旧时代黑暗规则的“归零”。
“乔氏集团”经此一役,名声大噪,被全球商界誉为商业新秩序的“吹哨人”。
我们的股价和声誉,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。
一切尘埃落定后,我和乔安然一起去了她父亲的墓前。
她没有哭,只是把一束白菊放在墓碑前,轻声说:“爸,都结束了。”
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,照在她脸上,很温暖。
27
战争结束了,我和乔安然的关系,却陷入了一种平静的尴尬。
我们是最好的商业伙伴,是彼此最信任的战友,但我们都刻意地回避着“爱人”这个曾经的身份。
公司举办庆功宴。
程嘉言喝多了,在台上拿着话筒,半开玩笑地说:“在这里,我们要特别感谢我们的贺总,他用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,为我们换来了一个全新的商业宇宙!”
全场哄堂大笑,我却看到,台下的乔安然,默默地低下了头。
我走上台,拿过话筒。
我说:“他说错了。不是我用恋爱换来了新宇宙。是乔总,她用一场完美的复仇,净化了一个旧的世界,也给了我一个完成自我救赎的机会。该说谢谢的,是我。”
我当着所有人的面,对我们那段不堪的过去,进行了一次彻底的“反杀”。
全场瞬间安静下来。
乔安然抬起头,看着我,眼中泪光闪烁。
宴会结束后,她约我在我们第一次“约会”的那家餐厅见面。
还是那个位置。
她对我说:“贺启山,我欠你一句对不起。”
我摇了摇头:“我也不欠你一句谢谢。我们,两清了。”
“不,”她说,“两不清。”
她从包里拿出一份股权转让协议,要把她名下的一半股份转给我。
“这是你应得的。”
我把协议推了回去。
“我不要股份。我要你,回答我一个问题。”
我看着她的眼睛,用我这辈子最认真的语气问:
“乔安然,作为一个独立的、自由的个体,不是作为复仇者,不是作为CEO,你,爱过我吗?”
她哭了。
不是演戏,不是伪装,是压抑了太久之后的彻底崩溃。
她一边哭一边说: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知道……当我意识到我可能爱上你的时候,我害怕极了。因为那意味着,我的复仇,有了弱点。”
我笑了。
这个答案,比一句简单的“爱”,更让我感到满足。
因为这证明,在那片冰冷的、只有算计的黑暗森林里,她为我点燃的那堆用来诱惑我的篝火,也曾实实在在地,温暖过她自己。
28
我从公司辞去了所有行政职务,只保留了股东和首席技术顾问的身份。
我告诉乔安然,我想去做一些“时间之外”的事情。
我用我个人的资金,重新启动了那个被我亲手申请破产的“博远”赔偿基金。
并且,我把它扩展成一个致力于维护全球商业公平竞争的非盈利组织。
我父亲从国外回来,找到了我。
他老了很多,头发全白了。
他没有再骂我,只是坐在我对面,沉默了很久,问我:“值得吗?”
我说:“这是我们贺家,欠这个世界的。”
我用我的行动,完成了对我家族原罪的最终反杀。
我邀请乔安然,成为这个非盈利组织的联席主席。
她没有立刻答应。
她说,她也需要一点时间,去寻找自己。
她卸任了“乔氏集团”的CEO,将公司交给了专业的经理人团队。
然后,她一个人,背着包,去世界各地旅行。
我们开始用最古老的方式通信——写信。
我们聊工作,聊旅行中的见闻,聊对这个世界的看法,但绝口不提“爱”这个字。
在一封信里,我向她坦诚,我最初追求她的动机,并不光彩。
不过是厌倦了商场的虚伪和算计,被她的“单纯”所吸引,是一种居高临下的、看待有趣宠物的傲慢心态。
我对自己过去的浅薄和自大,进行了无情的反杀。
她回信说,她感谢我的坦诚。
也感谢我让她看到了一个男人,如何从权力的顶峰跌落,又如何从废墟中站起来,并选择了一条更艰难、但更光明的路。
一年后,她回来了。
她带来的第一份礼物,是她以个人名义,为那个非盈利组织注入了一大笔资金。
她站在我的办公室门口,对我笑着说:
“现在,我准备好了。贺主席,你的联席主席,前来报到。”
29
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,“乔氏集团”和我们的非盈利组织,成为了全球商业领域的一面旗帜。
我们开启了一个注重公平、正义和可持续发展的“超新星纪元”。
很多过去被我们打败的对手,甚至都开始学习我们的商业模式和企业责任理念。
整个商业生态,开始向着一个更好的方向发展。
我父亲的公司,因为一直固守着旧的、弱肉强食的商业模式,逐渐被市场淘汰。
他没有破产,只是安静地、体面地消失在了时代的洪流里。
这是市场对他最公平的审判,也是我们对他所代表的那个旧时代,最彻底的“反杀”。
我和父亲在一家小茶馆见了最后一面。
他没有多说什么,只是从钱包里,递给我一张很旧的老照片。
是年轻的他,抱着年幼的我,笑得很开心。
我们之间,没有说原谅,但我们达成了和解。
我和乔安然一起,回到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——“博远策划”的旧址。
那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现代艺术中心。
我们看着那些充满创意和生命力的艺术品,就像看到了我们亲手创造的这个新世界。
我问她:“如果时间可以重来,你还会选择进入博远吗?”
她想了想,说:“会。但下一次,我不会再演戏了。”
我笑着说:“好,那下一次,我直接追你,不把你当实习生。”
我们用一个轻松的玩笑,反杀了过去所有沉重的痛苦。
在艺术中心变幻的光影里,她主动地,吻了我。
这个吻,不带任何算计、亏欠、试探和弥补。
只是两个平等的灵魂,在经历了毁灭与重生之后,最纯粹的吸引和靠近。
我们的爱情,在这个全新的纪元里,获得了新生。
30
多年后,在一场全球商业领袖峰会上,我和乔安然作为主讲人,共同登台。
我们演讲的主题,是《从黑暗森林到文明共生》。
我们讲述了我们的故事,不是作为一段桃色八卦,而是作为一个真实的商业案例。
我们告诉台下所有的商业精英,零和博弈的时代已经过去。
一个企业的终极价值,不仅在于它创造了多少利润,更在于它为整个商业文明的进步,贡献了多少光和热。
这是对旧的、冷酷的商业伦理的,一次终极大反杀。
演讲结束,全场起立,掌声雷动。
在后台,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丝绒盒子。
我打开它,里面是一枚戒指。
它不是钻戒,而是一枚由真正的陨铁打磨而成、造型像行星轨迹的戒指。
我单膝跪地,对她说:
“乔安然,我们的过去,像一场剧烈的超新星爆发,摧毁了一切,但也创造了全新的元素。你愿不愿意,和我一起,把这些在烈火中诞生的、新生的星辰,赠予我们共同的未来?”
她笑着,眼中含着泪,向我伸出了手。
“我愿意,我的首席技术官,我的联席主席,我的……爱人。”
我们的婚姻,没有豪门联姻的利益交换,没有商业帝国的强强联合。
它只是两个独立的个体,在认清了宇宙的残酷和现实的黑暗之后,依然选择相信光明,并愿意携手走向光明的终身契约。
这是对所有世俗婚姻观念的,一次终极大反杀。
第二天的媒体头条是:《他们曾是最好的敌人,如今是最好的爱人》。
我牵着她的手,走在夜晚的街头。
我轻声问她:“我们算不算,笑着走到了最后?”
她抬头看着满天星光,回答我:
“不,我们只是刚刚开始。我们的征途,是星辰大海。”